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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缘愁与君同(一)

小说:帝宫痕作者:十月青字数:3422字更新时间 : 2021-12-31 04:58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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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上元佳节,江都城中哪有不热闹的道理。

已到天色微暗时,城中街巷早已灯火满布,将这富庶天下的江岸宝地,扮作是同那天际遥望相对的星河。只见月色华光溢彩,城中更宛若是琉璃满目,灿烂之极。

灯火气息,拂去了她面上的寒,两人出了宅子,实则是他偏要带她出来,不在宫中的日子,该是要逍遥些才好。

“你可记得路?”

她停了步子,这会儿才是意识到,只顾着往前头去了,万一忘了回去的路,可该如何。

他好笑道:“自然记得。”

“当真?”

这人生在北地,长在北地,怎会记得江都的路,她很是不相信。

“不然,这就回去吧。”

往日在家中时,最是期盼的日子,便是这一天了。如今,只怕会节外生枝,还是不要往热闹处去,方才稳妥。

她转身就要往回走,他却是不依,只道是:“有朕陪着你,不怕。”

本还有话,却也无可奈何,便是随着他一道往前去了。今时今日,仍能够行走在江都街巷当中,她瞧着眼前风光,哪怕她在家时出府甚少,仍是勾连出了许多别样的心绪来。

思来又想,她还是问了句:“你,不怕吗?”

知道她的担忧,他道:“既然带你回来,岂有害怕的道理。”

那会儿在萧府门前,确是碰见了夜珩不假,这人,怎会跟没事一般,“要是..”

“朕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,不过,朕告诉你,就算是夜珩瞧出了是你我,又有何惧。”

听罢,她又不言语,心道:总不会这样凑巧。这是在城里,更何况他又认不出她来,反倒是她思量的多余。

如此,二人一路逛着,这就来了江都街市上。

“可是冷了?”

她似乎不曾听着,垂首闷声不语。

本来为着二哥同紫兰的喜事,她暂且是放宽了心思,也不曾费心旁的去。不过,眼见着二哥的大好日子,究竟是何种原由,让她恍惚不定。

他怎会看不出她的异样,面上渐是沉了下来。

自是见了夜珩那一面之后,实则,她大可不必如此不安。今晚带她出来,他倒是故意。

最是不喜同她之间,总是被那旁人横了一道。如若这趟过来江都,不将她那心中的暗结,一并都给解开,待日后回去,心下总也不好过罢。

城里的热闹,与她之间,似乎是隔着万重山,她瞧在眼中,却是入不得心里。

只顾随着他往前去了,灯火澄明是要刺的她睁不开眼睛。垂首间,眸中酸涩恼人,那涌动着的心绪,莫名极了,她到底是怎么了。

待过了桥去,前头便是西街,正是那日同他相遇之地。龙君聿转过头来,瞧着她良久才道:“出来也有些时辰,不如,这就回去。”

她微微点头,便要转身。龙君聿只觉她掌心冰凉,起了冷汗来,让他心下是一阵失落。

二人在桥头停了步子,这样显眼的地方,自然稍稍惹人留意。是她还未扭过脸去,眼角的余光里,硬生的闯入了一人的身影来。

萧雪当时便是要顿住了一口气,未曾有她思虑的空闲,夜珩便是这般,充盈了她全部的视线。

谁也不曾料想到,能于此地碰个正着,她慌忙扭过脸儿去,匆忙间只想溜走。

却是被龙君聿一把捉住了腕子,任凭是她心急如麻想要逃,他不松手,她哪儿也去不得。

三人同是瞧见了,是她。

夜泽同江渊在后也止了步子,他龙君聿当真是大胆,来了江都不提,还敢以真实面貌示人,果然是狂妄之辈!

一旦想到了那往日所受屈辱,夜泽暗中握拳,咬牙发誓,此番定然不能轻易放他回去北地。

终究还是碰了上,正是她日夜担忧着的难处,此刻便是大乱。

却见这人仍是不动,都到这会儿了,还不快走!万一被看了出来,岂不是要惹出大乱子。

扭过脸去,却是无奈,看来龙君聿不放她离开,于他,当真是要迎面相对。

她一身难堪,已是不愿再相见,好不容易放下了他,何故又来乱了思绪。她越是想要脱身,他更是不放了起来,他待她从来都是体贴,何曾有过今日的执念。

“你..”

她开口,方才道出一字来,夜珩已然是先她一步,侧身而过了去。

气息尚且能稳,只是在他经过之时,两人离的近了,不过是抬眸的距离,还能骗得过谁去。或许,他已认出了是她,只是无人开口,更无人拆穿了罢。

她垂眸,龙君聿这才是松了手。

“他人还未走远,你要是不舍,大可随他而去,朕绝不阻拦。”

他话中带着恼怒,她听得出来,却未往心里去。只顿了一顿,便是往桥上去了。

龙君聿浅笑着,目光随着她去了,却未随她一道。

只见,那身后停了步子的人又是谁。

走了又停,弃了又念,这南地的皇帝,手段尽是曲折,倒是让他琢磨不透。

夜珩到底还是回过了头来,那时候是存了念头,在盼着她回眸而来。

身后集了几道目光,是将她放在了焰火当中细细煎熬了起来。眼眶骤然便是红了,几乎同时,她不曾回头,往前头跑了去,任凭他们在后如何,落荒而逃的是她。

龙君聿笑看向他去,两人神情皆为狠戾,遂即他收了目光,抬了步子随她一道往前去了。

“皇上!不可就此放他去了!”

夜泽咬牙,是要往前追去,夜珩渐是回神,只撂下一句话:“随他去。”便也离开了这里。

留了夜泽在原处,狠恼了一阵子,却也不能动手,只得恨恨回了王府。

这夜当真是好,萧云大婚过罢,连着她人也见着了,除了手心恨痒难耐外,旁的并未有不称心之处。

一路黑脸回了王府去,书房门一关,又是谁也不见。

王妃听闻赶了过来,不免纳闷,今日乃萧府大喜,出府时还是好好的,这会儿又是谁来惹了他不快。心下猜忌过一番,却无主意,只好是回了去,暗自留了心思。

江渊随他左右,出了街市便回了宫去,皇上不高兴,他亦是心中翻涌。要不是娘娘,怎能有他今日,然如今,皇上不留下娘娘,也不准许王爷动手,难道让那北地皇帝留在江都大摇大摆不成。

“谁?”

江渊端了茶水来,应声道:“皇上..”

夜珩摆手让他退下,江渊僵着不动,“皇上,该是让娘娘回来了。”

江渊说的清楚,他也听得明白,依旧是摆手,只当是未曾听得。

待江渊退去后,他方才是冷笑了起来,她不愿见他。

早些时候在萧府,她护着的人,是他龙君聿。夜珩回念起她的神色来,已是诛心。

面具掩盖了容貌,一双眼睛却骗不得人,她对龙君聿是动了情。

竟是这样快,夜珩横下心来,今时不舍,却也无可奈何,终究是他亏欠了她。倘若是要将她夺回,定是要同北地决出个输赢,待他手握天下之时方可。

夜珩握拳欲碎,天下不定,他更无颜面与她相见。

城中,直到后半夜,两人这才绕回了宅子。

她已是要冻透了,慌忙进了房中去,他于门前止了步子,打量着屋里早就生了暖炉,便是放了心。

她不言语,他且等着她。今儿确是乏累,让她好生休息着,他于门外待了一阵子,便悄声去了。

次日大早,她已将行装收拾妥了,这就要走。下人急忙过来道:“还请主子快些过去瞧瞧,姑娘打定了主意,这会儿就要离开..”

这丫鬟话音才落,她人便是寻了过来,小丫鬟唯唯诺诺道了一声,“姑娘..”

察言观色向来是这些小丫鬟的本事,眼见着姑娘是同主子有话,更何况,主子素来也同这姑娘亲近,即刻是退了门外去,众人皆不敢来扰。

小黑也在门外候着,这会儿他人虽是不在皇上身旁,一气长叹后,却是替那萧姑娘捏了一把冷汗。

昨儿一长夜,皇上未出书房,上元夜竟是这样冷清,小黑心凉了半截,看来往江都来这一趟,到底是白费了功夫。

她是萧姑娘也好,贵妃娘娘也罢,只怕她扼住了皇上的命脉,才让这天下仍无定数。怎会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,小黑浑身一个激灵,天冷的让人哆嗦,一并脑袋也冻糊涂了。

紧忙回头,往门口处望了一眼,将那不该有的心思剔除了干净。

“为何要走。”

他冷着脸,先是问了。萧雪同他隔的远,话音落在耳中,依旧清楚。“还留在这里做什么,是该走的远了,断了念想才好。”

说罢,她来了跟前,他一双眸子,不曾离开分毫,只见她神色疲倦极了,他便是心疼了。

“好端端的,怎又伤心了。”

她呆愣了一夜,哪里又曾合过眼,昨日种种已让她方寸大乱。这才知,原来江都已无她的容身之地,从前是她想的轻巧。

到底还是伤心了,看样子是瞒不过他去,她道:“是想家了..”

他忽而笑问:“你究竟是想家了,还是想他了?”

他所言之人是谁,已是摆在了明面上,再清楚不过,她一时气急,扭头就要走。早知如此,她自己走了就是,何故又来烦他。

龙君聿见她这般,更是恼了,于她之前,已是挡了前头去路,偏要让她为难。

又道:“告诉朕,你可是想他了。”

任凭他如何讥讽,她就是不答。龙君聿看在眼中,心下更为当真了,难道她的确是放不下夜珩,这才与他又成了仇人般。

二人谁也不肯退让半步,龙君聿已是恼极,哪怕昨夜是他有心算计了她,然而,这算计何尝不是用来解开二人心结的良方。

她不能懂得他的心意,也罢了,他极为恼怒的是那夜珩与她之间暗暗流动着的情愫。那是她同旁人的过往,与他隔开了千万丈,他掌控着天下,却无法走近了那段过往。

“倘若你不愿开口,朕只好去问夜珩,他应当是同你一样的心思。如此,朕也好成全了你们二人。”

他已是决绝,未曾再去看一眼她难堪的模样,心也渐凉了。

动了步子,几乎没有声响,原本以为经这一回后,与她该是能回去当初。

是他傻了,如今回想起来,竟是不曾有过当初。这样折磨着,到底是为何,早该断了对她的念想。

萧雪狠抹了一把泪,快步追上前去,“龙君聿!”

这是她头一回这样唤他,是带了恨。

她仰起脸儿来,望向他去,只见她脸色煞白如纸,一双眼眸尤为清亮坚韧,她不怕他。

“那日,我随众秀女一道入了宫门,说来可笑,皇上视萧家为眼中钉,却还是给了我和妃的身份。皇上越是待萧家好,我更是怕他,这般喜悦来的太过突然,也散的很快。”

她忽而一笑,缓缓又道:“在那黑不见底的宫中,我所能依仗之人,唯有他而已。从前是我太过糊涂,只凭着一股蛮力,还妄想着能让萧家好过些。究竟是何时喜欢上了他,或是在他带着我走出了黑暗,亦或是,因着我的原故,他待萧家不同了。”

龙君聿替她拭去了泪,“怎愿意将这些告诉我。”不免放柔了眉目,只因她一番话来,冲淡了身上的寒意。

却还为了那一句喜欢,有些别扭罢了。

“要是..今日仍不与你讲了清楚,还不知你要胡闹到何时去。”

本是数落之词,然他听在耳中,却无丝毫数落之意,他竟满心欢喜。

紧忙问了一回:“可是放下了?”

她点头,复又叹了口气,似是要将往昔的不痛快,一并都给疏解了开。

“实则,早就放下了。我出了江都的宫门,却又进了北地的深墙,从踏进北地之时,便是放下了。”

心下挣扎了数回,她又幽幽道:“倘或,他不曾送我走,今日我心里能放得下的,只他一人。一切终有定数,那时,我已是以他为天,以他为夫,他便不要我了。说来可笑,我与他错过了多回,原以为是尘埃落定之时,方才知,竟是开始罢。”

话音到了末尾处,她忍着说完,那搁在心底的委屈,到底藏不住了。她从未同今日这般,失了规矩礼数,竟也成了搬弄是非之人。

她怨过夜珩,亦是恨过他,却又能如何。她与夜珩缘淡情浅,何谈相守,她心下明白如镜,不曾乱过分毫。

只是,与他呢。

她始终亏欠了他,缠于二人之间的缘分,是她丢弃了一旁。那般轻易的丢了忘了,如今再要拾起来,该是怎样的难。

这世上有一人最是清楚她的心思,此人并非是萧瑜或是萧云,而是他。龙君聿从前也试探过,可她彼时不肯言说,他只好是等,心头苦盼的便是她这数句话罢。

他当作是动气了,“原来,你竟是抛下了朕,喜欢上了旁人,你可知错?”

“是我辜负了你。”

到此,也算讲明说尽了,身上忽的轻快了许多,仍是有些怅然,她清楚,这无疑生生割断了与他之间的牵连。

她对旁人动了心思,虽是情意初动时,便被连根拔了起来,到底她已无颜面。

“我放下了他,也放下了你。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面罢,江都乃是非之地,你莫要长留。”

说罢,她先于他一步,往外去了。推了门,寒风骤然肆虐,纷飞乱打,凌冽于周身,让她无处可躲。

“你要走,朕随你走。你若留,朕陪你留。”

他冷面急追了出来,她话中之意,让他释怀,也让他心生了痛意。

这又是怎么了,小黑见状虽是不解,然也慌张前来,堵住了萧雪的去路。

龙君聿拧上了她的腕子,这次无论如何,他也不能再次松开她。

她只得道:“你又何苦..”

世上有情有意之人,难道都能在一起不成,她从前不曾期许过,往后更是不会。

他不愿见她难过,更是不愿为了旁人而错过了她。这世上,唯有他能懂得。

那日,放她入了深宫去,为的是她身为萧家的女儿,他留不住她。

可如今不同了,他道:“你已不是萧雪,更同那萧家无半点瓜葛。朕不为难于你,只要你一句话,倘若你心里从未有过朕,这扇门,你随时可出,从此,天南地北你我不复相见。”

两人同是锥心,他盯着她的眸子,良久才道:“若是,你心里有过朕,哪怕今时为了种种原由,暂且将朕放下了。无妨,朕等着你就是,可不许你离开。”

他的语气十分柔和端正,偏就是这样平和的语调,让她几乎窒了气息。

她不答,龙君聿浅笑道:“别走。此生是吵闹也好,冷清也罢,只要与你一处,那便都好。”

她还未作答,小黑于一旁倒是抹起了眼泪,“皇上..”从前他竟还不知,皇上待萧姑娘是如此深的心思,今时当面听了去,这才恍然一般,更惹得心间难过。

要是萧姑娘不曾入那南国深宫去,早早就同皇上一道回了京城,哪里还有这样多的难过。

小黑只解其中些许,便也替皇上难受了起来。他暗自想着,只要萧姑娘肯应一声,从前那些,便也算不得什么。只怕是,萧姑娘脾气倔,打定了主意要走,这便难办了。

萧雪忍了泪,依旧是道:“我骗不过自己,是我辜负了你,何故一错再错。”

越说到后,声音渐是哽咽,是要痛断了情思,斩绝了情网,这才能与他了断干净。

“你不曾辜负朕,是夜珩辜负了你。”

两人之间,始终解不开的症结,归根结底便是在此处。

“为着他人辜负了你,你便将自身打入了深渊!那朕呢,你可曾想过,你究竟是将朕放在了何处,你不肯,不敢,便能将朕随处丢弃一旁!”

萧雪似是愣住了,他是那辰国皇帝,怎会说是被她丢弃了一旁。

龙君聿命道:“将这宅院前后的门都瞧紧了,不许放她出去。”

他当真是动了气了,撂下了她,便回了屋里。她抚着手腕,侧身回望,落了一行泪来。

小黑道:“娘娘..”

“皇上是在等着娘娘回话呢,娘娘应答一声就是了,总是这样不吭,娘娘自己伤心,也让皇上难过,不值当。”

她如何不知,轻易如同点头,她回应一声,从此便能高枕无忧。北地的贵妃,是要比和妃更是厉害,究竟是她几世的福分,她能得他如此相待。

未理会小黑,她独自回了房,像极了那日她从二哥处归来。前去托付了紫兰,又不得违逆父亲的安排,都在那日间想了明白。

此番,她独坐于窗下,早已换了时节,屋头还有积雪未消,压在她心上一团。很快便也要到了春日里,一如她入宫之时,将近是一整年的光景,竟是回过了头来。

她如同是大梦初醒,也或许是涅盘又起般,她是萧雪,也不再是她。

擦黑时分,她未前去,他却是过来。

她起身行礼,龙君聿轻哼一声道:“这会儿倒规矩了。”

他故意不去瞧她,反倒让她稳下了心神。“该有的规矩,不能忘了。”

“左右你不拿朕当回事,还要那些规矩有何用。”

她却是一笑,“是从哪儿带来的孩子脾气,我怎敢..”

掌了灯,光影微闪朦胧,带起了烟光雾气,也相衬的她语带调皮。

他不依了,仍是道:“你怎不敢,知道朕为何而来,只管是说这些旁的。”

“我不知你为何而来。你不说明了,反倒还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
她是故意,却说的真切,让他有气不能出,有话难开口。

他恨恨道:“朕已等过了一个冬日去,你还不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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