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 佳奈子小姐
缅甸独立义勇军战士乘坐日本人的军车快速抵达事发地点，在方圆数十公里范围展开地毯搜索。和日军不一样的是，这些仆从军对自己的国家无比熟悉，搜查间谍几乎就像是在家里翻箱倒柜。
同样是仆从军，他们和南京汪伪政权的伪军大不相同。汪伪军为钱惜命，毫无信仰，不少部队在日军和**之间首鼠两端来回摇摆，谁给的好处多就听谁的。
而所谓“缅奸”们则对这场战争充满了信念，尽管昂山将军受了委屈，但在日军的宣传攻势下，不少人真的以为日本人是解放亚洲各民族的大救星。
冯绍唐已经体会到缅奸部队本土作战形成的压力，平原地带不好藏人，凡是稍微隐蔽些的地方都被盯牢看死。李虎巍伤愈之后腿还不利索，严重拖慢了逃跑速度，而且随行的难民都跑得差不多，只剩下他们三个再明显不过的目标，搜索圈却是越来越小。
“林少校，换上和服吧，你现在的身份是缅甸日侨，小李子是你雇佣的当地仆人。”事到如今，冯绍唐确实是被逼到山穷水尽了。
没等林玄发问，李虎巍抢先道：“冯长官，我们走了你该咋办呢？”
冯绍唐从衣襟内掏出一支毛瑟手枪，朝他晃了晃：“当然是替你们俩引开缅奸后再想办法脱身了。放心，在军统混了这么些年，脱身的功夫还是有的。”
林玄用卸妆水将黑脸洗了个干净，把发型重做梳妆，换上春梅锦簇花纹的和服，摇身一变活脱脱是个明艳不可方物的日本美人。
“绝了，绝了，千古一绝哇！”冯绍唐击掌大笑，不住赞叹道，“林少校真是百变特工，此时除了我和小李子，世上应该没人能识破你的真面目。”
林玄也不谦虚，自信道：“那是当然，纵使有人识破，也早已无法活着开口说话了。”
李虎巍对日本和服完全不感冒，认为这种身后背件小袄的长裙子太过累赘，步子也迈不开，还不如云南乡里姑娘的青罗小衫好看。但他也不得不承认，这件和服确实像是为林玄度身定制的，每一寸织锦每一朵花纹都严丝合缝紧贴她的气质。
“林少校，就此别过！凭这身伪装，还有你的胆识，大可出入密枝那而不受怀疑。若是有缘，我们印度再聚首吧。”冯绍唐话不多说，果断地返身向南，朝着缅奸搜索线迎面而去。
李虎巍腿脚不灵便，正好将拐杖枪拄在手中。这对假扮的主仆没走多远就被一部日军运兵卡车追上。林玄能模彷日本九州北部的口音，简直如假包换。十八师团的士兵全部募自北九州的久留米地区，她的乡音让一车日本兵险些掉下泪来。
在远离家乡的异国遇到乡音美人，日本军人们不由纵情高歌。两人顺利搭上了日本军车，拖着烟尘朝密枝那城一路隆隆开去。走不多时，天降大雨，随车的一名少尉让运输兵停了车，特意取出油布将车后厢罩起避雨，极为关心地询问林玄是否淋雨着凉，还说到密枝那后就找最好的军医替她的仆人治腿伤。
“还没问过小姐尊姓芳名呢。”少尉紧挨着林玄坐下，色迷迷的小眼珠锃锃放光。他心里甚至有些可惜，这等美女若是中国人或是缅甸人，估计早就被他霸王硬上弓了，真是个诱人犯罪的女人呀。
“北条佳奈子。”她柔柔报上芳名，委婉地朝少尉一欠身，两腿并的极拢，一副紧守妇道的模样。
“啊，北条……祖上是大名之后吗？”少尉一听这个姓氏，知道此女来历不简单，起码不是来自九州乡下的村姑了。
林玄礼貌的点点头：“曾听祖父说起过，镰仓时代曾有些食?与封臣，后来便落魄了。”
日本早已普及了初中教育，这一车的士兵当然学过自家历史，听过之后全把嘴巴张成了O型，满脸的崇拜与景仰，把“北条佳奈子”视为天人一般。
“这是我的奴仆，淳朴的缅甸乡下人，叫央波。”为应合“佳奈子”的介绍，李虎巍愣乎乎的起身朝日本兵们滑稽的鞠了一躬，土里土气的模样颇为可笑。
车行一半，日本兵们照例开饭，林玄同李虎巍一起享用了一顿日式军餐。米饭海苔，咸菜腊肉，有荦有素，虽然谈不上营养丰富，但比起中**人的伙食真是好上太多了。苦逼的中国兵吃的糙米饭，顿顿青菜萝卜，油盐不管够，嘴里能澹出鸟来。即便那些响应最高领袖号召从军的学生兵，每顿只有三两米，一勺青菜，每逢单周打一回牙祭吃顿肉，还是重庆政府特别优待的。
吃饭是最易暴露身份的，好在冯绍唐走之前特意关照过，缅甸人吃饭不用快子，和印度人一样用手抓着吃。
一个日本兵笑嘻嘻的将铝制军用饭盒和一双竹快子递到李虎巍手里，咧开一口黄板大牙，不住说道：“央波，米西米西。”
李虎巍接过快子装出疑惑不解，而后手指插进饭盒，抓起大把的米饭就往嘴里送，就跟前世没吃过大米饭似的，笑得一车日本兵前仰后合。
少尉半打趣半恭维地说道，佳奈子小姐的这位奴仆可真是有趣，在日本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喜剧小丑了。
林玄也故作羞涩的解释了一番，缅甸人吃饭就这副德性，一副未开化生番的样子，这方面是不能和文明国家相比的。
用过饭后不多时，车已开过尹洛瓦底江大桥，接近密枝那近郊。这座缅北中心城市颇有规模，还有配套的火车站甚至飞机场。进入城市的主干道被值岗检查的持枪士兵填满，军车上出现的两个平民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怀疑。少尉迫不及待跳下车，把“佳奈子”好好向值岗军官介绍了一番。
值岗军官是个中尉，官比他大一级，心思也多一些。他问少尉，在缅甸的荒野乡郊遇见一位落魄的日本贵族女孩的机率有多大？从头至尾，这件事就颇有可疑之处。
少尉回顾了与“佳奈子”相遇结识的全过程：“刚遇见她时，我也怀疑过，但接触之后几番对话就打消了疑虑。我在北九州接触过几位江户时代遗留的贵族后代，那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。别的不说，光她吃饭时使用餐具的手势，慢得如同一幅静态的画。莫说是中国人，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日本平民也模彷不来的。”
值岗中尉的疑虑没有完全打消，却也不得不承认少尉观察仔细，分析到位。
“呼，这群死脑筋的家伙，好不容易算是讲通了。佳奈子小姐，您还有什么需要本人效劳的吗？我可以引见您去见我的长官，说不定牟田口师团长都愿意和您聊聊呢。”少尉在美女面前的过度殷勤引起了其他士兵的不屑。
林玄徐徐站起身行礼，用温柔乡音答道：“已经给您添了太多麻烦啦，就在这里别过了。有机会再到驻地好好感谢您的款待。”
李虎巍想扶“佳奈子”下车，却被少尉军官推开，执意由自己亲自服侍美人。
“真是个优雅高贵，绝色倾城的女子呀，谁能有幸抱得美人归呢？”少尉呆呆看着“佳奈子”远去的绮丽身段，驾驶兵按了好几下喇叭才将他的神找回来。
“佳奈子”走在前，李虎巍扮作“央波”跟在身后，再标准不过的主仆姿态。日本人的殖民和占领几乎是同步进行的，这座城市易手不过一个来月，街头已经常能遇到日本平民，各类商店小铺也挂上了日本旗。无论是外来的日本人还是缅甸土着，迎面相遇时都会忍不住对面容姣好风姿绰约的“佳奈子”多看几眼。
“小虎，你该学些日本话，关键时刻也许能救自己一命。”走到无人处时，林玄向他提出语言学习的要求。
李虎巍自认有些语言天赋，幼年时跟着爹爹行走在中缅国境两侧，拗口的缅语不费太多功夫就掌握了七八成。
“吃饭，塔瘪鲁；坐车，诺鲁；睡觉，内鲁……”林玄逐词教授起来。
“咋那么多鲁？”他感到日语是一门单调的语言，同脑子一根筋的日本人很相配。
林玄笑道：“我只是归纳了一下，方便你记忆。”
她边走边教学，眼睛不停捕捉城市内的有价值信息。
日军北侵之时，密枝那几乎未经抵抗就宣告投降，当日本坦克闯进城区，街头的缅甸交警还在卖力指挥交通呢。对大部分密枝那居民来说，生活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，英国人也好，日本人也罢，换一个主子而已。何况日本人还承诺过给予缅甸人独立的政治地位。
城里只有三两处挨过日军飞机航弹，废墟已被清理过，一帮缅甸工人正在将碎砖烂瓦装车运往城外。
“天色不早了，我们先找个旅店歇脚，然后想办法从北面出城。”林玄开始四下问路，打听最近的旅店位置。果然是美人多助，每个被问到日本男人都满脸堆笑，无比详细的向她指明路径，就差直接引她到客房住下了。
“繁花”是一间在密枝那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大旅店，不光是环境优雅居住舒适，旅店对面就是原先缅甸总督的行馆。
英国人在缅甸派驻总督，总督府设在仰光，缅甸总督金纳德·多尔曼·史密斯爵士战前在仰光办公，偶尔会到密枝那来巡访。日军占领之后，总督行馆就成了日军十八师团在缅北的指挥中心。
战争期间纸币还不如擦屁股纸值钱，冯绍唐临走前将一些散碎金银给了林玄。旅店生意清澹，房间大部分都空着，老板娘是个中年缅甸女人，留着时髦的长波浪，口红涂成血色，听说来了日本贵族之后嘴都快笑歪了，坚持不肯收她的房费，还说要将视野最好的那间贵宾房拿出来招待。
客房家具都是英国货，猩红色的真皮沙发华贵高端，软如鹅绒的席梦思三人大床能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，镶着人工宝石的梳妆镜折射出深邃迷人的光线。
“好了，央波，可以伺候佳奈子小姐沐浴更衣了。”林玄仰面朝席梦思上一倒，嚷嚷着喊累，把“佳奈子”的假面具撕得一点不剩。
李虎巍倒是还没走出角色来，用缅语回应一声“遵命”，转头去替她给浴缸放热水。浴室水龙头由法西进口，镀着一层金，他只在乡下打过井水，还是头一回面对“自来水”这种稀罕玩意儿，捣鼓了半天没动静。
林玄躺久了不见他出来，以为是腿伤复发晕厥在浴室里，光着脚丫闯进一看，只见这愣小子弯腰凝目盯着镀金水龙头发呆。
“是镀金的，你以为捡到金元宝啦？”她捂嘴窃笑。
“不……我是在想，这个是咋出水的？”他将水龙头拨弄几下，仍是不见动静。
林玄示意他让开，将把手摁下，立即哗哗流出清冽冰凉的水，再转向另一侧，几分钟后就成了白雾腾腾的热水。这座城市没有自来水厂，旅店用水应该是用水泵从地下抽出，在水塔中储存好的。
李虎巍忍受不了被她嘲笑成土包子，红着脸退了出来。林玄把门一关，哼着歌好好享受了一把沐浴之乐。
“央波，替美丽的佳奈子小姐把浴巾递过来。”她依旧用临时起的缅甸名使唤他。
李虎巍打心眼里反感这个土里土气的怪名字，比他的本名“李顺水”更加恶俗。
“怎么？还使唤不动你了？”哗哗水声里传出她不耐烦的声音。
浴巾用了纯羊毛面料，手感柔滑，这样一条浴巾在国内足够换穷人家半年的口粮了。他手捧这份奢侈，敲响了浴室门。
“进来吧。”
李虎巍推门而入，只见浴室里春光弥漫，温柔水乡，尽管隔着浴帘，她玲珑曼妙的身姿轮廓依然尽显无遗。林玄不光脸蛋出众，身段也是女人当中的极品，上下比例呈现完美的黄金分割，玉竿金莲，看得他呆若木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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