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 你不是药神
马兰的灰布外套和抹胸布被统统扯掉,一对肉球球立马跳了出来。
很难用人类的言语来形容现场诡异莫名的气氛,一场由问号和惊叹号组成的大雨突降在战俘营里,所有人都在们心自问:她是谁?她是怎么进来的?她打算干啥?
与男人们的思维不同,松平惠子的第一反应是惊诧,而后却是愤怒,发自心底的毫无节制的愤怒。
她本是这片肃杀营区里唯一的女性,自视为至高无上的女王。眼前的女人却用性别和眼神直接了当侵犯了她的权威。
更加可恶的是,“死亡新娘”的婚礼被破坏殆尽,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一扫而空,这足以让松平惠子恶心一整年。
河间少左和在场的日本兵们也集体犯迷湖,按照正常程序,全体战俘押入集中营时都做过身体检查,怎么可能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。
就在空气陷入可怕的凝固状态之时,马兰用谁也不曾料到的速度,从裤兜里掏出那支短竹管,跟个河豚鱼似的鼓足腮帮,对准松平惠子那张又惊又怒的脸蛋奋力一吹。竹签动能虽不足以致命,但无奈两人相距太近,吹箭似的竹签正好扎中松平惠子的眼睛。
高傲的战俘营女王惨呼一声,双手捂住殷殷淌血的右眼朝后跌坐在地,嘴里呜呜哼哼,和打架落了下风的村妇别无二致。
失明的松平惠子再也无暇去理会控制项圈的遥控器了,李虎巍瞅准了机会,扭身飞起一脚踢中相距最近的一名日本兵的裆部,那家伙痛得虾米似的弓起身子,步枪也落在地下。
那是东南亚日军部队刚刚换装不久的九九式步枪,采用7.7毫米口径子弹,杀伤力远远高过三八大盖,与九二式重机枪弹药通用。李虎巍没等步枪落地,伸脚将枪身勾到手上,迅速拉栓上膛。
另一边,从惊震中清醒过来的河间少左也掏出手枪瞄向马兰,李虎巍几乎未加瞄准,手指一扣,疾飞的子弹让郁郁不得志的河间少左瞬间从人间解脱了。
军事主官被一击毙命,缺乏实战经验的日军预备役士兵们一时乱了阵脚。
“**弟兄们,夺家伙,杀鬼子!”李虎巍虎吼一声,气壮山河,战俘们的队形立即散开,赤条条的汉子们扑向四下逃窜盲目放枪的日军。
英美战俘们一开始没有动作,但随着**战俘们狠命同日军战作一团,他们中的几个美国人也加入了这场求生之战。但更多的英军战俘却是向自家宿舍方向乖乖举起双手以示无害。
李虎巍把枪口指向惠子,只见马兰这丫头已经骑在她腰间夺下匕首,将那副妖娆的脸蛋割出好几道刀伤,嘴里不停骂道:“妖婆子,你在俺弟身上了留了十五条口子,姑奶奶要你十倍奉还!”
“傻丫头,先救你弟!”李虎巍抬手一枪,子弹切断了吊着麻雷子的绳索。
“便宜你了!”马兰手起刀落,划开了松平惠子的喉咙,任由女魔头像条蛆虫似的在地上扭曲挣扎。
马雷失血过多,早已没了神志。马兰果真是做惯体力活的女子,毫不费劲地将弟弟背在肩上。
战俘营中的**愈演愈烈,**战俘们个个当先,从日军尸体上搜刮弹药。
突遭打击的日军也克服了最初的慌乱,依托战俘营正门前的沙袋工事组织抵抗。更要命的是,八个方向上的机枪塔楼开始突突冒火,织成一张密集的弹幕网,战俘人群中立即溅起一片片血花。百多名战俘被火力成片打倒,贯通南北的沙坑两侧尸横遍野。
李虎巍自然是被机枪重点照顾的对象,至少有两挺机枪是专冲着自己来的。刑场上缺少掩体,他拉过几具尸体充作人肉掩体。这实际上只能起到阻挡射手视线的作用,脆弱的人体哪里经得住机枪弹雨的摧残。他耳边尽是7.7毫米步机枪弹钻透撕裂人体的噗噗声,好不容易捱到鬼子机枪手更换弹板,他抓住机会抬头一枪,将相距最近的一台九二重机的主射手爆了头。
战俘们夺下了十来支九九式步枪,用枪托将来不及逃进工事的日本兵连脑袋带钢盔一齐砸烂,但疯狂的弹雨将他们巨镰割草般扫倒。后续跟上的俘虏们拾起牺牲同伴的枪,和正门口的日军对射起来。
有人帮忙分散火力,李虎巍赢得了从容射击的时间。他单手换弹的功夫如风车旋转,快的令人无从看清,九九式步枪几乎打出半自动步枪的射速。塔楼上的机枪手一个个喷血栽倒,日军的火力渐渐衰减下来。
马兰这丫头倒是聪明,将河间少左的尸体压在自己和麻雷子身上,躲过了日军机枪的扫射。李虎巍拾起河间的南部式手枪,递到马兰手中,指着正门说道:“这伙鬼子都是预备役,跟咱们这边的老兵没法比,他们肯定能冲出去,你跟着大部队跑吧,麻雷子这身伤口钻不得你挖的那条地道。”
“这枪你自己留着吧,俺用惯了盒子炮,王八盒子不好使。”都要火烧眉毛了,这丫头居然还对武器挑挑拣拣。
李虎巍无暇对她发牢骚,随手拦住一名上了年纪的河南老兵,喊了声大哥。那老兵见他穿着日军军服,险些朝他拔枪开火,见到马兰姐弟后才知道是自己弟兄。
“大哥,这是俺老乡,一同出来当兵的,照应一下呗。”说罢,他将河间少左的佩枪递给老兵。
“中!不过……你这河北话可不地道啊。”老兵憨厚一笑,这种当口,只要是中华同胞,就得抱团成伙,多活一个是一个,他也不会计较。
“虎巍哥,俺们走吧。”她不但拉住了他的手,称呼也悄悄变了。
李虎巍正在考虑是否要甩脱她那双粗糙的大手,河南老兵突然惊叫道:“大妹子,你咋还……”
马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还衣不遮体,脸一下羞成了虾红色。实际上,周围的男人们正在以命相搏,没人会关注这个傻愣愣脏乎乎的女人。
李虎巍赶紧将河间的左官服从尸身上剥了下来,胡乱将她胸前羞处包裹住。
“行了,小老弟,大妹子,咱们一块走吧。”这名萍水相逢的河南老兵倒是极为仗义。
他握紧手中的九九式步枪,毫不犹豫道:“你们先撤,我还有事要办。”
“虎巍哥,还有啥事比逃命更要紧的?”马兰心急如焚,现在李虎巍的安危也是她的份内事了。
“报仇。”他将如炬目光投向那间属于麻生一叶的人体试验楼。
“有仇不报非男儿,大妹子,你劝不住他的,咱们走吧。小老弟,保重!”老兵不由分说拉住马兰的手。
“虎巍哥,你一定要活着,咱们有缘再见了。”她将那柄镶骷髅的“地狱之针”交到他手里,驮着不省人事的弟弟融入滚滚向前的战俘大军。
有老兵开路,李虎巍心下稍安。战俘营门前的枪声渐弱,工事两侧叠罗汉似的铺满了战俘与日军的尸体。
三千多个**战俘为博取自由而伤亡惨重,但至少有一多半人踩着难友残破的尸身冲破了日军防线。他们不敢多做停留,附近驻扎有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,密枝那的十八师团相距芒库战俘营不过半天车程,追剿行动很快会接踵而至。
李虎巍回转身去,听到松平惠子的呜呜哀鸣。这女魔头的生命力倒是顽强,泡在血泊中居然还有一口气在。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将手伸进她怀中搜寻,没几下就摸得了钥匙,将紧箍的项圈解开,接着又探手将她颈上的护身符扯下,挂回到自己胸前。雷公怎么可能保佑你这女魔头,李虎巍心中愤愤道。
“井……井……”松平惠子已进入半窒息的状态,连他的姓氏也呼不全。
“放心,我从不杀女人。”李虎巍朝她冷冷一笑,用的是异常流利的日本话。
千算万算,她自认为算无遗策,却没算到草丛里那双永不屈服的眼睛。
凶残的松平惠子用没瞎的那只眼睛盯着他,将手探进脖子上的刀口,当着他的面扯断了自己的气管。为了不被鲜血溺毙,她给了自己一个痛快死。
李虎巍倒拖着步枪,充血的目光投向麻生一叶的巢穴。外面战火连天,但试验楼里并没有动静。
他想起小楼内部的隔音效果,估计麻生一叶这个医学狂魔对即将来到的复仇火焰一无所知。那就打他个先声夺人!
李虎巍用枪托砸掉楼门铁锁,直奔那间关押丁三爷的药室。一片阴寒肃杀的气息里,麻生一叶阴鸷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:“失田这酒鬼的换弹技术被你偷学了七八成,刚才的表演果然精彩。松平惠子死的并不冤,她自以为能用动人的故事和祖辈之间的羁绊感化你的铁石心肠,战争是理性的,所以女人并不适合战争。”
从头至尾,麻生对楼外的变故知晓得一清二楚。
“所以,你就开始喜欢男人,不是吗?”李虎巍用戏谑的口吻调侃他。
麻生的冷笑中充满自信与狂妄:“别太得意忘形,宁公子还在我手里,你要是敢乱来,只消轻轻一拨阀门,就能让他体会比鞭打炭烙痛苦百倍的感觉。”
李虎巍身在明处,对方却在暗处,现在,他需要激怒麻生,诱使他主动现形。
“你不是梳着武士的‘月代头’吗?这些日子,日本人的奇风异俗我可是学了不少。既然自诩为武士,就该逢敌拔刀,别躲在乌龟壳里装孙子!”李虎巍现学现用,竭尽嘲讽之能事。
麻生一叶装作大度的笑笑:“你只是学了些皮毛,武士并非蛮勇,再说,我并没有躲躲藏藏,一直守在宁公子身边等你。”
李虎巍一听就按捺不住了,提枪朝丁三爷的药室奔去。门并未上锁,药池边果然立着一个人影,身形同麻生大致不差。
他一秒钟也没耽搁,抬手便是一枪,子弹出膛时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座试验楼。
待李虎巍冲到近前,却发现并没有麻生的尸体,子弹只是击碎了一些储药器皿,地下淌满了不知名的药水。
“这一次,你可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药呀,可别怪罪在下不顾武士道义,出阴招损你。”麻生的声音再度响起,真身不知藏在何处。
李虎巍只觉得四肢一软,身子不听使唤的瘫了,同那晚在芒市的感觉一模一样。早该料到麻生那条医魔会用药使诈,他心中大呼懊悔,可形势已然极度不利。此时,哪怕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用手术刀就可轻易的结果他性命,何况面对的还是杀人如拾草芥的魔头。
“小……小病猫……”一个极微弱的声音从药池里传来,三爷的嗓音也变了,也许是药物导致喉结萎缩,他的话音像是被无形之力拉得极柔极细。
“蓝……蓝色的……”三爷已然说不全话语,但尽力把宝贵的信息传递给他。
李虎巍向上一抬头,勐然发现一条蓝色的管子悬在额头正上方,这根充盈了药水的导管,正源源不断的朝三爷体内输送药剂。他伸手够不到导管,使尽力气将带刺刀的步枪抬起。
日军刺刀长度堪称世界之冠,这倒是帮了李虎巍一记大忙。刺刀划断了那根导管,管中的注射药淅淅沥沥的洒落下来,迅速与满地流淌的药水发生中和,李虎巍感觉酥麻感好像衰退了一些,力气正在慢慢回到他体内。
被上百种有毒无毒的药水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丁三爷,还试图用尽生命最后一息帮他。李虎巍眼眶中积满泪水,感觉自己这辈子欠他的恩情已多到无法偿还。
木屐踏地声急促传来,麻生手执武士刀出现在药室门口,“月代头”肆意披散,像一头嗜血的狮子。
“井上君,你真是冥顽不化,不惜叛国灭祖,可惜你体质平平,当不成我的试验品,只好麻烦阁下直接去地狱受刑了。”麻生右手提刀,身穿武士服,足趿木屐,眼中闪耀着虔诚,对死神献祭的虔诚。
“嘿嘿,老子宰了你们三个天杀的兵神,又在床上跟个狗屁天皇的长公主快活过,这条命,值了!”他想着自己反正多半要死了,口中不管不顾,专挑爽口的词来消遣。
麻生垂下刀尖,不住叹息道:“可惜,你这副被腐蚀的心肠无法感化,还赔上了长公主的性命。若有来生,愿你投成正果吧。”
李虎巍一听更火了,撩开嗓子骂道:“呸!下辈子就算投胎成一条猪,也别教我投成个小鬼子!真要那样,老子在娘胎里就把自己勒死!”
麻生不想再同他无谓争论,双眉拧紧,腕中用力,刀尖直奔李虎巍眉心而来。盛怒之下的麻生并没有留意到那根被划断的药水导管,心思全在刀锋尖端。
直贯而来的亮刃迅如一道白光,李虎巍自觉得脖颈还能运转如常,将头一侧,刀身擦着耳廓捅进身后的储物柜,一只装有滑石粉的麻袋被利刃扎穿。麻生将刀身回抽,弥散的粉末被刀锋收势带出,眼前唯余一片迷蒙。
一击不中,麻生急的哇哇大吼,再度举起武士刀,却被一股奇力牢牢攥住小臂。他万没想到,在“药池”中浸泡多月的丁三爷居然还有力气来碍事。
麻生暂且顾不上李虎巍,反手一挥刀,竟将扯住他的那条臂膀齐崭崭的切断,接着又不依不饶提刀下落,狠狠扎进三爷的肋侧。令他惊愕的是,只剩小半条命的丁三爷居然毫不吃痛。
“嘿嘿,你……忘……忘了?我的痛感……神经早被你……”麻生惊恐的发现,这个被他当作试验体的枝那军人眼中一片纯净,像是初生的婴儿般没有一丝杂念。
麻生试着抽刀,丁三爷突然将身子一侧,肋骨像是坚硬交错的山棱,将无往不利的武士刀生生卡住了。
李虎巍亲眼瞧见麻生那厮将三爷断臂,又将长刀扎进体内,胸中复仇的烈焰被瞬间点燃。他盛怒之中腿间生力,向麻生膝弯一扫。地板上本就又湿又滑难以着力,麻生哎哟一声仰面翻倒,脚上一对木屐也飞脱出去。
李虎巍嗷的狂吼一声,抓起一把滑石粉,朝他眼中揉去。麻生两眼不能视物,徒劳的将一对爪子对着李虎巍的面庞疯狂抓挠。他干脆一屁股坐在麻生肚子上,不顾脸上不断新添出的一道道血痕,双手牢牢卡住这家伙的咽喉。
麻生虽是学医出身,体质却出奇的好,纵然目力被废,却死死抵住李虎巍的双臂,令他无法使尽全力。
“你的狗屁圣露不管用了,麻生一叶!我要你给三爷偿命!”他牙根都咬出了血,指甲盖刺进对手的颈肉里。
人在失去理智时,下力不知轻重,他双手化作虎爪,指尖变得湿乎乎,像是碰到了颈动脉。
麻生的童孔里失去了自信,代之以痛苦与绝望,乱舞的双臂渐渐僵硬。
“这就是你要的物竞天择!”李虎巍十指突然灌足了力气,双手错分,竟将麻生的气管和颈动脉血管一齐扯了出来。
从麻生颈部扯下的人体组织,如同破碎的棉絮,纷纷扬扬,稀碎不堪。
所谓药神,不过寻常血肉。
血腥味和药水味混合成一种奇怪的味道,但李虎巍闻起来却有欣快感。他趴在麻生的胸膛上喘息了很久,待稍稍缓过劲来,再去看血泊中的三爷,居然双眼还睁着。
“做得……好,是条……汉……”三爷嘴角溢着鲜血,却也溢着笑意。
“三爷……我对不住你,后悔没听你的话,没有看清那个女间谍的面目!”回想起野人山的那场夜间絮话,李虎巍痛悔到了极点。
丁三爷嘴唇发白,呼呼惨笑两声,用仅存的左手划过李虎巍的脸廓:“替……替我……杀了那个……汉……奸……爹。”
交代完这件人生最后的大事,丁三爷便不动弹了,目光直愣愣的停在李虎巍的额角。
这一辈子,为情所困,为家所累,为父所祸,但在这一刻,宁公子算是真的解脱了。
李虎巍只恨自己没有余力为三爷挖墓落葬,只有一把火焚这了幢罪恶的小楼替他陪葬了。能找到的所有酒精被洒在墙上地下,一支火柴引燃了冲天怒焰。
他并未将麻生的心血一概毁去,在纵火之前,李虎巍用仍在滴洒解药的蓝色塑管将一枚药瓶灌满,以备不时之需。
三爷临终的嘱咐,他将之刻在心头。
坏事做尽的宁老爷,终有一天,李虎巍是要来索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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