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二章 山中蓝焰
1944年12月8日，缅甸，八莫。
对八莫城区的围攻持续了整整一周，鬼子已是日薄西山，抵抗力度相较松山、龙陵时大不如前。
有侦察兵报告，在城内发现有金色头发的日军士兵，李虎巍一听便十分紧张，但奇怪的是，并没有六翼伯爵参与狙击作战的任何报告。
唯一能阻止**继续前进的，是日军新配备的火焰喷枪，这种喷枪燃剂罐比美军援助给**的M2-2型喷火器的燃罐要小的多。
在传统战术里，喷火器一般被用来清除地堡和战壕里的顽敌，可这种喷火器被广泛用在城市巷战和野战上。
一时间，盟军战地医院里多出大量烧伤患者，让军医们头痛的是，这种烧伤完全不可逆。
“唯一让人欣慰的，是燃剂自身带有的郁金香气味，相当于是给我军提前预警。真是奇怪啊，按照设计者的能力，掩盖这种气味，使之无色无味，应该是轻而易举。”在前敌指挥部里，李宇昂挠着脑袋发懵。
李虎巍眼前浮现出荻野十方冷傲不羁的面孔。燃剂名称里的那个“弥”，显然是个日本女子的名。
“也许，是为了纪念他的一位故人吧。”他回应了小李子的猜想。
“我军炮火覆盖了差不多整个八莫城区，问题在于，鬼子的燃剂是从哪里运来的？生产和补充基地在哪？”小李子百思不解。
李虎巍猜想：“地下！多半在地下！”
“那可就难办了，这么大的地区，地下工事入口可不容易找。”
“呵呵，咱们去一趟宪兵队就能办到了。”
“啥……啥？宪兵队？”小李子更摸不着头脑了。
**宪兵队驻地远离前线，这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。仗打得挺顺，不需要为逃兵之类的破事操心，宪兵司令部显得惬意清闲。
“军犬？你们要军犬做什么？”宪兵队长摸不清这伙野战军人的意图。
“别问了，把你们队里嗅觉最好的狗子牵过来。事关战局，耽误了大事，谁也负不起责任！”李虎巍坚持要狗，且嗜狗如命。
见他一副严令如山的威严感，队长不敢怠慢，下令军犬班挑出一条好狗，这是一条西洋引进犬，拉布拉多的种。
“好生照料，可别把它炖了。”军犬班长抚着狗耳朵小心嘱咐道。
李虎巍有的是驯狗经验，幼时进山打猎，靠的就是一人一狗，对这种通人性的畜牲自然不陌生，没一会儿就同狗子打成一片。
“李连长，你……真是个驯狗天才呀！”军犬班长原打算看他出糗，这种军犬性子烈却很粘主人，对陌生人毫不客气，性急咬上一口也不是没有可能。可眼前的景象却是人狗同欢，其乐融融，真是见了鬼了。
从宪兵队牵回军犬，李虎巍向上峰提出要求，取一些上回缴获的燃剂样品。师长有些为难，因为这项军事机密目前掌握在美国人手里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李虎巍的请求最后竟被批准了，送样品前来的还是先前那位美国专家。
“李上尉，很高兴又见面了。听说，你打算找出日本猴子的燃剂补给基地？”
“是的，掐掉他们的燃剂供应线，八莫之战就没有什么障碍了。”
“我感兴趣的是这种燃剂的配方……不瞒你说，这些天我的实验室进行了多次逆向工程，试图揭开‘弥之炎’的秘密，可是……”美国人面露难色，眼神中却透出不甘。
李虎巍皱眉厌恶道：“你们对杀人兵器无止境的贪婪与我何干？”
“噢，别这么说，都是为了尽早打垮邪恶的日本猴子，美中两国应该不吝分享胜利果实。”专家试图说服他。
这时，远处驶来一部美式威利斯吉普车，车前同时插着青天伯日旗和星条旗，从副驾座跳下一名高瘦长脸的军官，梳着光亮的大背头，领章上的中将衔星将他衬得英姿勃勃。
“别那么小家子气，李上尉，我们应该同美国盟友分享这场伟大的胜利，我授权你全权指挥这场寻宝行动。”**中将说话干练，气度非凡，且说话行事风格很近似李虎巍认识的那些西方军人。
李宇昂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小声提醒道：“孙立人军长。”
其实无须提醒也该看到，中将胸前的军人标识牌上明明白白写着“新编第一军军长，陆军中将，孙立人”。
李虎巍清楚无误记得，温盖特那个高傲的英国老从不把中**人放在眼里，唯一被他提及并加以赞誉的就是这位孙立人。
面对军长直接下令，李虎巍自然没有抗命的余地，立正敬礼并保证完成任务。
“从埃及到缅甸，你一直在创造奇迹。八莫拿下之后，我也许该叫你李少校了。”孙立人这番话是用英语说的，他似乎早就知道李虎巍也懂些洋文。
面授完机宜之后，孙立人潇洒的朝他回了一个美式军礼，风度翩翩地回到吉普车上，驾驶兵一踩油门绝尘而去。
“Very-Good！孙将军真是一位识大体的军人呐。”美国人翘起拇指大赞。
“战斗打响后，也许日本鬼子的基地会烧成一片废墟，我没法确保你能得到想要的东西。”待孙立人的坐驾走远，李虎巍重新对美国人板起面孔。
“那就指望上帝护佑了。”美国人笑眯眯的伪善模样让他再度感到了不舒服。
配给李虎巍的突击部队有一个排，几乎全是老兵，可见上峰对这次行动之重视。
他原本要求小李子留在指挥部等候消息，可这书呆子铁了心的要加入行动，坚持要为已故的亨特上校报仇。
李虎巍实在拗不过他，只得将之编入突击队。
军犬有个娘们兮兮的名字：“阿花”，个头不壮但生性机警，对枪炮声也不憷不怯。
自打嗅过“弥之炎”的独特气味，更是兴奋异常，总是兴冲冲跑在队伍最前。
李虎巍紧跟在“阿花”尾巴后面猫腰前进，尽管开战以来弗林尚未露面，但这家伙一向形同鬼魅，说不定趴在哪片角落里等着他呢。
“阿花”带着整支突击队越跑越远，越跑越偏，地势趋高，林木趋密，李虎巍熟悉那种原始森林特有的压抑感。
很难想象荻野会把基地选在森林当中，一旦起火，整座大山都会蒸腾成火山。
“全体人员在山下候命，阻击来援之敌。”李虎巍面朝着五十多位突击队员下令道。
“你又要扮演孤胆英雄啦？”小李子特别强调了那个“又”，语气中明显透着不情愿。
“李上尉，都是党**人，凭啥剥夺咱们的作战资格？”队员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。
李虎巍沉下脸来，一字一顿重复了命令，见这帮老兵仍是不肯罢休，难得耍起了官威：“荻野十方远非普通鬼子，那是日军兵神组里最凶恶的一个，诡计与残忍你们根本想象不到！”
见他的官威不太好使，小李子瞧了瞧天色，建议先在山中驻扎，等第二天拂晓继续行动。
“不行！绝对不行！夜长梦多！”李虎巍一口回绝了小李子的缓兵之计。
正在官兵们各执一词之际，“阿花”勐得原地蹿起，呜呜汪汪吠得凶，一对氪金狗眼锃锃放光，牢牢盯向山林深处。
“下山！快！都给老子滚下山！”李虎巍脸色和嗓音都变了，持枪的手在颤抖，他嗅到了死亡郁金香。
“阿花”没能听懂人类的语气，以为郁金香气来自某种美味的狗粮，撒腿欢奔。
狗子没跑出多远，行进路线上突然亮出一条火线，弹指之间，“阿花”成了一团奔跑的火球。
突击队临危不乱，迅速向山脚下滑去，浓烈的郁金香芬芳弥漫在缅甸古老的山脉之中，火神伸出张扬怪手，一棵棵古老的巨树燃成参天火炬。
火线奔流的速度渐渐赶上了队伍撤退的脚步，不断有落单者化为挣扎的火人。
“快看！前面有水潭！”小李子眼尖，瞧见了山中难得一见的水源。
李虎巍眼疾手快，一把扯住他胳膊，接着对其余人大喊：“别往里跳！”
可这一嗓子还是喊迟了，十多个战士箭一般飞身跃入水潭。
几乎在他们落水的同时，水面勐然被一股无形能量引燃，碧池之上覆了一层蓝火。
可怜那些贸然跳水的士兵，暴露在水线之上的人体部位瞬间就被高温炭化了。
被李虎巍强行阻止在潭边的幸存者们几乎魂飞魄散，无不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所深深震慑。
“快，炸药包！”李虎巍一声怒吼，将士兵们的神经从惊惶中拉了回来。
“啥？炸药包？炸谁？”小李子紧张的狂咽口水。
“堆到山坡斜面，炸药能量释放方向对准山火来袭的路径！”
老兵们军事素质都不低，自然明白李虎巍的用意，单兵便携式炸药包被全部堆在山坡正斜面。刚把炸药包堆完，蓝焰已尾随而至。
“让山火替咱引爆，所有人撤到反斜面！”李虎巍紧紧拉住小李子，一个战术翻滚躲到山坡背面。
烈性炸药被火舌舔舐，无穷能量瞬间释放，爆炸冲击波迎着山火卷起雷霆之势。
在场所有人都被埋在一尺多深的土里，当他们艰难的从泥土中恢复呼吸，惊喜的发现火圈被暂时阻在炸点周围之外。
此时，除了半圆形的炸点，这片山区已完全被火势覆盖，用不了太久，有限的空气会被燃烧殆尽，他们仍是逃不脱窒息而亡的命运。
“李上尉，快看，炸出了一个大洞！山肚子里有玄机啊。”有个胆大的兵探出脑袋观察刚才的炸点，正如他所说，那堆炸药很意外的爆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来，洞中的郁金香气味似乎更浓了。
与其被慢慢窒息，不如下到洞中一探究竟。
存活下来的士兵，连同小李子在内还有十八个人，大家解下武装带，串成一条长索，悬住一块石头往洞底探去。
这处洞穴并不太深，落差不过十米左右，他们抓住长索依次而下。
李虎巍头一个落地，感觉脚下***的很是光滑，不像是原始土层。
在人为制造的黑暗里，他目不能视物，只好打开手电。
光圈所及之处令他不由暗自吃惊，这显然是一处经过人力精心加工过的地下设施，地表甚至标注了箭头走向，壁上还有日文标识，写的“废物间”。
“小心，不要碰到那些瓶瓶罐罐……”他叮嘱后面攀下的士兵，以防噪声引来潜在的敌人。
“李上尉，这是什么鬼地方，怪瘆人的。”小李子极不习惯这种黑暗幽闭感，情不自禁挨近并抓牢李虎巍的胳膊。
后下的老兵苦笑一声：“再瘆人，总比留在上面被烧死憋死的好哇。”
“我怀疑这里就是荻野的基地，规模面积应该不小，大家都跟紧点，别掉队了。”李虎巍数了数深入到地下的队员，一共十七个。
“还有一个弟兄呢？”
“留在上面抓着绳子呢。”
“赶紧叫他跳下来！跳下来最多伤筋动骨，留在上面就是个死。”
这时，地面上传来惨呼声，地下的人们听到了熟悉的蓝火呼啸，一股灼人热气从洞顶贯入，直冲而下。
一片流泪咳嗽之后，所有人都明白，炸点之外的火海终究还是吞没了那片小小的“孤岛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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