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三章 枯骨新娘
“你们闻闻,又是那种要命的味道!”刚离开废物间,就有老兵低声滴咕。
萦绕在鼻端的郁金香气味,与“弥之炎”中流淌的花香不同,芬芳之味更加浓烈且纯粹,像是将一支刚折下的鲜花直接凑近鼻息。
“该死,那种会烧起来的妖水……不会就在咱们脚底下吧……”
“妈的,老子宁可去闻茅坑的味儿!”
就在军人们相互抱怨时,刺目的光源将这幽暗空间映得雪亮。
“我的老天爷,谁种了这么些花啊……”
美丽中渗着诡异,成片成片的红色郁金香花瓣壮观如血海,一条送传带将它们不断运往压榨机器,流出汩汩的琥珀色鲜花汁液。
“啊~嚏!”有对花粉过敏者打了个喷嚏,立即遭至其余人警告意味的白眼。
这里应是地下生产基地的一部分,可并没有工人或是士兵值守。可山头的那丛蓝火又是谁施放的?
“你们留在此处,我去会会荻野。”李虎巍对队员们下令道。
李宇昂带头反对:“不行,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太危险了,我得跟着你,寸步不离!”
队员们也开始嚷嚷,数落李上尉不信任弟兄。
“行,但不能全去,前面不知道啥鬼东西在等着咱们,鸡蛋不能搁一个篮子里。”李虎巍扫过一张张坚毅的脸庞,问题是谁去谁留。
有老兵发话,说都别争了,按年纪排座次,最年长的三个兵跟随李上尉到前面探路。
“行,你们各自报一下生辰。我再强调一遍,剩余人员全体待命,没我的命令,前面就是天塌了也不准跟过来。”他再次强调了安全,不准手下人随便送命。
有了选拔标准,官兵们全都安静下来各安其命。
李虎巍带走了李宇昂和三个最年长的老兵,顺着传送带方向往前搜索。
余下的队员留在花瓣车间里并不舒服,那些红殷殷的郁金香花瓣带给他们的是一种残酷的美感,盯着看久了就会心里发慌,难受。
穿过可怖的鲜花车间,之后是一条三十多米的走廊。
怪异的是,走廊却是欧陆风格的布置,两侧壁上相隔五六米远就是一幅照片。
李虎巍像在自言自语:“谁的照片?”
“不,那不是照片,是油画。”李宇昂凑近观察后纠正道。
所有的画幅描绘的都是同一个女子,作画者像是她的长辈,从幼年、少女直到青年时代的都有,彷若此女的生平写照。
“乖乖,跟活物一样,这么标致的女人……”三个老兵不懂艺术,却也被栩栩如生的画面震撼了。
“她……她是谁啊?”李宇昂同样喃喃不解。
李虎巍的心思触到了“弥”,却又不敢肯定。直到他在走廊尽头目睹最后一幅画,画中女人一身洁白的实验室工作服,面前摆满了各种化学制剂,还有一丛火红色的郁金香。
“小心,她可能就是‘弥之炎’的创造者。”李虎巍从背后解下步枪,基地中的诡异气氛令他不得不提心吊胆,这么看来,除荻野之外,还可能存在更厉害的对手。
传送带的尽头,是一处面积宽广的大厅,正中是一座半米多高的小舞台,似乎有一名身着白色婚纱的女子背对众人站立着。
“啊……是那个女人吗?”小李子指向正前方。
老兵们下意识的拉栓上膛,却被李虎巍制止了。
“不像是活人。”李虎巍从婚纱背后感觉不到生气。
他们分成两路,一左一右绕近了婚纱女子的正面。
当看清此人的容貌时,所有人都不住倒吸凉气。
支撑住整件婚纱的,竟是一具焦黑枯骨,部分地方呈现炭化,右手臂的位置缺失,有人替骨架做了一支金属手臂。
焦黑色骷髅空洞的眼眶凝视眼前的五个中国人,像是透过生与死的界线向他们发出咒诅。
“谁这么变态,让死人不能入土?”李宇昂轻声咒骂道。
李虎巍也觉得这副骨架着实让人发憷,下意识的背过脸去,目光却瞥见角落中若隐若现的黑影。
“谁?”他端枪喝问。
“诸位,在下与亡妻弥生一直在此恭候大驾呢。”那人自阴影中缓缓走出,火红的头发表明了身份。
李虎巍很清楚每拖延一秒钟造成的后果,绝不能给对手从容施展火攻的机会,必须先下手为强。
可当他不动声色扣下扳机时,却没有听到子弹底火的击发声。
不可思议的状况降临在军人们的武器之上。
步枪枪管瞬间发红发烫,就像是短时间内发射过数万发子弹似的。
不光是李虎巍,其余众人的武器也出现异样,他们感到了掌中急剧升高的温度,被迫扔掉了熔化变形的武器。
“这支经过改装的李氏步枪是美国实验室的杰作吧,可惜啊,它仍然是有熔点的,温度一到,哗……”荻野露出舞台上魔术师面对观众的笑容。
“小鬼子,老子掐死你!”一名沉不住气的老兵拔脚向荻野张开鹰爪。
荻野原地不动,食指和拇指交错打了个响指,那老兵的军装与皮肤凭空燃起蓝火,身躯坍缩下来,顷刻之间化作焦骨,竟然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。
后世的“灭霸”也不过如此。
李虎巍被这惨状深深震憾,原以为“弥之炎”需要可见的液体来引燃,但自己与老兵们身上显然是干燥的,甚至没有闻到死亡郁金香的味道。
“李上尉,井上君,你一定很诧异吧,荻野这家伙怎么成了变戏法的,学会了无中生火。”荻野得意洋洋,用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对手。
“混蛋,你究竟做了什么?”李虎巍把心一横,反正已陷在对手看不见的火网里,就算是死了也别尿性。
“噢,看不清楚吧,我不介意再演示一遍。”
又一记响指打出,李虎巍身侧的另一名老兵呼得一下被蓝火包裹起来。
受害者眼神发懵,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浑身血肉便灰飞烟灭了。
“瞧清楚细节了么?就是一瞬间的事情,连痛感都来不及传达到大脑。不过,对付你,我会用文火,一寸寸烫焦皮肤。”荻野拢了拢头发,露出胜利者独有的眼神。
“畜牲……魔鬼……”剩下那名老兵的意志终于崩溃了,他转过身去朝着画廊的方向奔逃。
没跑出几步远,老兵便成了挣扎的火炬,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燃素将之化作骨灰。
“他……也许是将‘弥之炎’进行了雾化处理,我们一进这房间就注定会死。”生死危局面前,小李子却异常镇定,轻轻对李虎巍说道。
荻野的耳膜显然捕捉到了“雾化”这个词,立即面露兴奋道:“中国人当中还是有智者的,没错,内子弥生创造了‘弥之炎’,她亡故之后,在下余生的使命,就是将这份遗作不断的优化,做到杀人于无形,让燃烧能量的因子无所不在,无所不熔!”
“她就是你的妻子弥生?怎么弄成这样的?”李虎巍意识到那具焦骨对荻野的特殊意义,他内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寻找话题延后死亡。
荻野脸上浮现出极致的哀伤,沉浸在美好且痛苦的回忆里。
在这颗痴情种子不断述说自己与尔玉弥生相识相爱并协手制造“弥之炎”的过程中,李虎巍将右侧身子藏在小李子身后,手指慢慢探向插在靴间的“地狱之针”。
“她在我心中永远是圣洁的,即便火焰剥离了美貌与血肉,仅存一具枯骨于世上,我这个未亡人也要守护她到生命最后一息!”他喉管中发出嘶吼怪叫,近乎癫狂。
正在双方对峙的紧要关头,一条黑猫似的影子从荻野身后一闪而过,而李虎巍与荻野都意识到了第三方的存在。
趁着两边都愣神的功夫,李宇昂回头扭身一步,将披在枯骨之上的婚纱硬扯下来,罩住自己与李虎巍全身,那婚纱尺寸很大,裙摆垂地,笼住两名个头不壮实的成年人绰绰有余。
荻野终于从盛怒中清醒过来,朝两人打出响指,几乎同时,李虎巍两指夹到了靴间的尖匕,银光自指间射出。
蒙在半透明婚纱中的两人均感到浑身一热,但蓝火只闪了一下便熄灭了。
“地狱之针”利箭似的射中荻野咽喉,红发火神仰面而倒,口中血如泉涌,四肢触电般抽搐。
李虎巍一脚踏住他胸口,将匕首缓缓拔出。荻野试图伸手去捂喉部的伤口,却被李宇昂一脚将手踢开。
一枚电子火花触发器从荻野手中脱落,原来凭空引火靠的竟是这玩意儿,响指不过是伪装。
“这一脚,是替亨特上校踢的,但愿他在地下会饶恕你的灵魂!”李宇昂从未如此发狠过,一下踹断了荻野的肋骨。
荻野痛苦扭曲,像一条衔在鸡嘴里的菜青虫。他费力地伸向胸口衣袋,李虎巍阻止李宇昂继续下脚,而是静待荻野从袋中哆嗦着取出两张陈旧的相片。
其中一张自然是兵神组的合影,背后写有“兵神之怒焰——弥之炎的仆人”;另一张则是他与尔玉弥生的新婚合影。
李虎巍在此之前曾无数次设想过如何报复荻野,为重伤的嵋猴子,还有死去的亨特和数千位**将士讨回公道。
他也许该用匕首把垂死的荻野扎出一个个血窟窿来,可真正面对眼前将死之人,却只感到苍凉与可悲。
“人间事已了,可以去地下……和她相会了……”荻野嘴边泄出最后一缕笑来,生命火光在童孔中渐渐熄灭了。
基地的出入口只有一处,需要穿越过实验室。那些精密复杂的化学仪器已经停止运转,地下一片狼籍,像是刚有人翻动过这里。
“荻野十方临死之前,你瞧见过一条黑影吗?”李虎巍突然忆起当时的异样。
“好象是……也许是幻觉吧,大家都太紧张了。”李宇昂还沉浸在成功替亨特上校复仇的快感当中。
“不可能,我和荻野都是经受过特训的军人,怎么可能同时出错?”
“那会是谁呢?看身手应是不差。”
“我依稀记得那人是黑头发,不该是弗林呀……”
李虎巍隔着衣袋摸了摸那沓照片,已有六张入囊,能与他匹敌的对手所剩无几。
“别猜了,咱们是胜利者,光凭这一点就不枉此生啦。”小李子情绪高昂。
“还有,你小子是怎么知道那件婚纱有防火功效的?”李虎巍觉得小李子的脑袋有时确实比他好使。
“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亲口告诉咱们的呀。”
“啊?我咋没听出来?”
“他不都说了?即便老婆只剩一具骨架在世上,也要守护到自己断气那天……”
李虎巍恍然大悟,荻野造出世上仅有一件能够克制“弥之炎”的防护服,竟只是为了保护亡妻遗骨不受大火的威胁,此等用心,旁人真的难以理解。
“基地一毁,八莫的鬼子就成了没牙的老狗。把走廊那头的弟兄们都叫过来吧,准备撤了。”
突击队将基地内残存的弥之炎全部泼洒开来,临走前留下一颗延时引信炸弹。当全体人员撤下山来,一场漫天山火骤起,山体甚至出现了大面积的塌方,天空也被映成蓝红相间的色调,很是骇人。
回程路上,这支突击队伍长久沉浸在压抑的气氛里。五十多人只剩十四人生还,代价实在惨痛。
“真他娘的……是场噩梦啊……”
“不管咋说,梦醒了就好哇。”
李虎巍最后回望已化为火山的荻野基地,内心彷徨,这场噩梦真的终结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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